愛情的到來是沒有先兆的,當他明白了這一點時,早已顯得手足無措.
在他的心裡,眼裡,她是完美無瑕的.她那迷人的笑容,她那修長的體態,她的熱情,開朗,甚至連她臉頰上那幾粒淺淡的雀斑,都成為他暗戀的理由.
只是,他內向而木訥,不知該怎樣去向心儀已久的女孩表達愛意.
有一天,他突然發現校園旁邊新開了一間咖啡屋,他靈機一動.因為她是個講究情調的女孩,他猜想她對咖啡一定情有獨鍾.當他小心翼翼地邀請她去喝咖啡時,她欣然應允了.
咖啡屋裡的燈光很暗,舒緩低回的音樂釀造了一種甜蜜的氛圍.咖啡的味道對他而言有些奇怪,但他卻喝出了幸福的滋味.第一次單獨相對,他們的話題無法展開,總是在愛情之外遊移.
此後,喝咖啡便成了他們交往的保留項目.可是他們當時都是窮學生,像喝咖啡這樣奢侈的消費,一月半月也難湊上一回.不喝咖啡的日子,一切都顯得平淡如水.喝咖啡的日子,也是波瀾不驚.咖啡給他們談論的話題注入了甜蜜,他們談天說地,聊朋侃友,但離愛情,卻相距甚遠.有時,他也想直奔主題,但最終也說不出那幾個令他臉熱心驚的字.
畢業分別的日期越來越近了,他們的關係仍舊停留在喝咖啡上,這讓他有些絕望.
然而,他的不甘心讓他"發現"了一篇文章的絕妙用處.那是篇登載在雜誌上的談論愛情與咖啡的短文,大意是說,加了糖的咖啡充其量只能維持一季的友情,真正的愛情應該是一杯不加糖的苦咖啡,苦澀之後才會有一生一世的幸福甘甜.他想將文章剪下來送給她讀,又覺得這樣做太直露,思慮再三,他決定將整本雜誌送她.只是,他在那篇愛情與咖啡的文章下作了記號,希望她會明白其中的含義——加糖的咖啡是友情,不加糖的咖啡才是愛情."那麼一個蘭心惠質女孩,應該會明白我的苦心的."他暗想.
幾天後,他們又一起喝咖啡.他弦外有音地問她:"咖啡里加不加糖?"當時,對愛情滿懷渴望的他多麼希望她說"不加糖"啊,然而,她想也沒想就應道:"當然要加糖!"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沉到冰窟裡,幾年的努力白費了.走出咖啡屋,他神情沮喪到了極點,她則有些莫名其妙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語未發.
一場鏡花水月般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
幾年後,在一次校友會上他們又在母校重逢.生活的磨煉早已使當年那個內向木訥的白面書生變成雷厲風行的商海硬漢,然而,一旦想起那場他精心策劃了三年的愛情便心有不甘.這一次他開門見山地直奔主題:"當年你為什麼拒絕了我的愛情?"她則非常吃驚地反問:"你什麼時候向我表達過?"
他這才知道她一定是沒有注意到他在那篇文章所標注的記號,那個愛情的密碼,多麼遺憾!他想這些年是錯怪了一個純情如水的好女孩,要不他也不會一畢業便匆匆結婚.面對她詢問的目光,他輕描淡寫地說:"這是一個秘密."
時隔多年,他才有勇氣向她坦陳他的愛戀,然而,最美的愛情已經被時光隔離在遠處,再也無法追回.他語氣裡的輕描淡寫,掩藏著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酸澀與無奈.
要分別的時候,他說想和她再一起喝一次咖啡.但她淡淡地拒絕了,並且告訴他,她本是不喜歡喝那種味道怪怪的苦咖啡的,即使是加了糖,但是,為了他的邀請,她卻整整喝了三年.
他們相視一笑——那是苦澀的微笑.時光雖遠隔了愛情,卻無法讓他們不後悔.
其實,愛情並不是咖啡,這與加不加糖沒有什麼關係,苦澀也罷,甜蜜也罷,你都要有一個明明白白的表達.
戀愛可以浪漫,愛情不應含蓄.當他明白這一點時,已是真正的晚了. |
